渟院深深

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夢見您們。

夢裡的妳變得矮小，竟然嚷嚷要我抱妳去看花，而且是在我外公家。而夢裡的你則依然撲克臉地跟隨在她身邊。

我從未想過您們會出現在我的夢境，我的祖父母。那種感覺好奇妙，您們怎麼會進入我的夢，是不小心闖入的嗎？

好多以前的畫面隨著夢醒後一一浮現。我們應該從來沒有認真說過些甚麼話吧。我們就像牛郎和織女般一年見一次，雖說如此，我並沒有牛郎或織女的期待心情。相反，這是一種備戰的狀態。每年除夕的早上，我們都央求父母帶我們到報攤，然後我們會把這年儲蓄的零用錢，買下所有的娛樂雜誌新年特輯。我們特別愛看嗎？是愛看，但也是因為這些雜誌可以陪我們度過除夕，這一年中最難熬的一天。

除夕這天，我們一定會回到祖父母家。一進門，打了招呼。我們就像被牧童帶去吃草的放羊群般，沒有人會理會我們，除了偶爾經過我們面前的點頭微笑。從早上到晚上的團圓飯時間，沒有雜誌，怎麼過？終於來到晚餐時間，我們趕快把飯扒完，等待母親在廚房工作完畢後，便暗示父親回家時間。哦，對了，這只是後期的狀況。前期，我們吃過飯，還得繼續看雜誌，等待睡覺時間。然後年初一醒來，穿上新衣，和祖父母及長輩們拜年、拍了全家福照後才能回家。

也不是真的每年只見一次啦。偶爾你們會過來我們家小住，這段時間，我們比較期待的是上課時間吧。不然，回到家，會不知所措。試過一次，爸爸帶你們出去，媽媽派我跟去。表面上是陪你們，實際上是監督爸爸是不是偷偷塞錢給你們。我真的看過一次。超級煎熬！爸叫我保密，媽會追問真相。我，左右不是人。這種滋味，我真的好討厭！

媽和你們婆媳之間問題，我們小孩不懂細節，但看過大人們吵架的畫面，多少知道總不是好事。只聽說你們應該是重男輕女的老一輩。當年懷著我的媽媽就被祖母斬釘截鐵地認為一定是懷女胎，還叫我媽到時候就和同時也在懷孕的我的一位嬸嬸交換孩子。因為對方一定是生男的。好死不死，我媽真的生了我這個女兒，慶幸的是，嬸嬸也生了個女娃。不然，我真的有可能被過繼了！

我們一直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。只知道在我中學時期，祖母有些癡呆了。然後不久祖父就因病過世。祖父過世的時候，雖然這麼說我很不孝，但我真的沒感覺。只覺得生命消逝的遺憾。但是我印象深刻的是，父親瞻仰祖父遺容後泛紅的眼眶。雖然和祖父母不熟，但很清楚，他們倆人夫妻感情很好。當年祖母有些癡呆，家裡人不敢告訴她祖父過世的消息直到祖父出殯前一晚。坐在輪椅上的祖母看著祖父的棺木，放聲痛哭的表情，我還是歷歷在目。但，很不孝的我，真的只是覺得一個老人家喪偶的悲戚。那種感覺，很疏離。

記得應該是隔了一、兩年吧，祖母也跟著過世了。

沒有了兩老的祖父母家，我再也沒義務回去了。對不起，我知道這很不孝、很疏離。但，這就是我對祖父母的印象。我們一起說過的話，除了問好之外，還有別的嗎？好像真的沒了。

昨晚這場奇妙的夢，把我帶回回憶了。或許我不是你們喜歡的孫女，但夢中看到你們看起來健康，那就好！但願您們兩老在那裡攜手一起過得好好的就好！